现代远程教育试点工作在中国已发展近七年时间，试点高校在现代远程教育的办学模式、教学及学习支撑服务模式、技术模式、管理模式与运行机制，以及资源建设与共享等方面都进行了积极探索与实践，并取得了一批可喜成果和宝贵经验。试点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摸索与完善的过程，“通过试点，验证大家的做法是正确的，是符合发展方向的，大家就去推动它”，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张尧学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这样表示。
在谈到进一步推动
网络教育向何处发展时，他指出，网络教育的发展，一方面需要政府的宏观调控、规范管理，一方面要靠市场自身的调节，更为关键的是各网络教育机构能够从原来固有的传统办学模式的框框中跳出来，为学员的终身学习提供优质教育资源和完善的教育服务。
网络教育模式在冲突中发展
记者: 现代远程教育的试点已经发展了近七年时间，在这期间大家都取得了哪些成绩？它的定位是否进一步得到了明确？
张尧学: 现代远程教育是我国高等教育和终身学习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力地促进了高等教育大众化，它是在国家教育经费投入不足的情况下，为广大人民提供的一个享受高等教育的好途径。国家会大力发展和支撑它。
国家从1999年开始发展现代远程教育，目前办学主体已经由最初的五所（包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发展到68所试点高校。截止2004年底，试点高校网络教育累计注册学生数已达到300多万人，全国在校的大学生是2100多万，网络教育已占到15％，这个数量是很大的。另外，网络教育这几年毕业的学生数量已达到190多万。这190多万的投入有多少呢？国家主要在网络、课件研究平台、课件建设等一些技术设施上进行了投入，加起来不到一个亿。国家在人才培养上没有投入。在国家投入很少的情况下，靠学生的学费支撑，把这么多人才培养出来，是很不容易的。
在课件建设方面，各个网院和电大共研制出了近三万门网络课件供学生使用；建立了网络教育的App支撑平台，很多课件在这些平台上可以共享；除此之外，还形成了为学员提供服务的服务支撑体系，这个服务体系既有国家正在推广建设的公共服务体系，也有各个学校自建的；初步建立了现代远程教育质量监管体系，形成了一套管理规则；形成了一批网络教育的规范化的技术标准，而且还在不断完善和制定中；再有一点，网络教育的应用拉动了网络技术和网络建设的发展，像天网、地网合一的支撑环境是我国所独有的。
人们往往认为利用网络或者利用先进信息手段搞教育是一种手段的变化，其实是一种模式的变化，一种思想的变化；对于教育管理部门，对于人的思想来讲是一个质的飞跃。但新的模式发展必然要受到传统模式的质疑或者发生冲突，实际上也是一种学问的冲突。这种冲突当然跟其它的新生事物一样，有一个逐步被人们认识的过程。
记者: 在取得成绩的同时，是否也存在一些问题？
张尧学: 问题也不少，我刚才讲，它是一个新生事物，是一种新的学问，在发展过程中很多是需要完善的，很多情况以前没有碰到过。问题主要来自管理、质量、服务三个方面。当然，还有技术等方面的问题。
在管理中，首先学习中心设置不规范，一些学习中心可能纯粹以赢利为目的，教学条件、服务意识或者管理人员水平都有限，就会出现服务不到位、资源不到位、管理不到位等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个别学校在招生简章上有虚假宣传的行为。招生简章如果没明确有关国家规定，或者学校能够提供的条件及可承诺的东西没有说清楚，实际上就变成一种虚假的或者在招生简章中含有虚假成分的宣传，这样造成学生在入学之后和校方产生看法上的不一致，带来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另外大家的管理政策还在不断摸索中，不仅教育主管部门有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学校管理部门更需要完善。
第二个方面是教学质量的问题。首先明确一点，网络教育是大众化教育，质量不能完全按普通全日制学生来要求，应该有一个自己的标准，这个标准是公平、公开的。质量出现问题主要来自几方面的原因。首先，大家的服务没跟上。因为教与学是分离的，学生学没学？学的效果怎么样？不可能像面授一样检查、辅导，只能通过网上的交互，或者通过学习中心提供的服务来考察，这方面大家往往做得不够。 除此之外，因学院提供的课程有限，一些学生想学的课程，学校不能提供，课程设置也不够合理，课程内容有待进一步优化。
除了管理、质量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服务。服务实际上对网络教育全局的发展有比较大的影响。
市场机制与政府调控缺一不可
记者: 据了解，国家在“十一五”期间将加大教育服务科技攻关，对于教育服务这一概念应该如何理解？网络教育中的服务主要指的是什么？
张尧学: 实际上整个教育也可以看作是服务。我觉得学校为学生、为社会的人提供常识，都是服务。从大的范围讲，教育是为了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为提高人民的常识水平提供的服务。教育服务一部分应该是无偿的，也有一部分是有偿的: 作为整个民族可持续发展的全局性战略性问题来看时，它是一种事业，应该由公共财政支出，应该是无偿的；但是，国家财力有限，另外除了基础教育以外，高等教育中的很多部分也是与个人的发展和生活密切相关的，所以，个人也应该负担一些。特别是一些支撑教育的附加部分，例如后勤等。这些为了教育的服务就应该通过市场机制来完成。
网络教育里的服务，可以分为两个类型。一是常识服务，即学校把优质资源提供给学员，让想学的人能学到常识。这个服务在普通大学里可能不收费或少收费。但在网络教育里要收费，因为国家在这部分没有投入。但这种服务不应该以赚钱盈利为目的，只是为了收回成本或者为了继续做下去而进行的收费。还有一种服务，是为了支撑常识的传输和教育发展所提供的支撑服务，与常识的传授不发生直接关系，大家把它称为支撑服务，它可以支撑教育行业，也可以支撑别的行业。这种服务也要收费。因为提供这种服务需要企业参与，市场化程度比较高，企业需要一定的回报，要按照市场化的规则去运作。
记者: 按您讲的教育服务的概念，政府在网络教育发展中主要扮演怎样的角色？
张尧学: 政府主要起到宏观调控和引导作用。我认为政府要慎用行政的权力，它相当于一个杠杆，尽管力量很小，但对市场和社会影响很大。如果什么都由政府这个杠杆来撬动，市场和社会就将失去自我调节能力。杠杆一般应该是在市场发生问题时才去撬一下。例如大家搞网络教育的全国统考，就是利用了一下政府的杠杆作用。
常识授受之间实际是一种学问的传承，这里面有意识形态的东西，因此对课程标准等政府要进行管理。再有，大家对学费要进行调控，如果不调控，不去管理，就会发展成为了赚钱而办学。到时候，有钱的人能上学，没钱的人就上不起，教育的公平性就出问题了。但是政府管到什么程度？是一件很难把握的事。
对于网络教育的常识服务部分，要限制在一个合理的、能够维持自我良性发展的、但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的范围内。而支撑服务部分可以盈利，但大家要规范它，不能为了赚钱而影响了常识服务部分。
记者: 据了解，学校与企业的合作中，利润主要来自于学费收入，其实传授常识与支撑服务两者之间还是有交叉的。
张尧学: 对学生而言，不可能把两部分划得非常清楚，但这两部分应该在学校和企业签协议的时候划分清楚。学校就是提供资源，企业就是提供支撑服务，协议中分成比例要写得很清楚。
教育服务存在的问题及解决思路
记者: 刚才您提到网络教育发展中面临的管理问题、质量问题，那么服务问题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张尧学: 一、资源共享不充分。现在一部分网院是自建的学习中心，在一个学习中心只为一所学校提供服务的情况下，要考虑经营成本的问题。他们为了尽快收回成本，就会出现招生时虚假承诺，考试时放松管理等问题。如何扩展资源的共享，这是大家服务里面的一个问题。
第二，缺少服务意识。尽管讲服务，但给谁服务？怎么样服务？这些服务意识很缺乏。在网络教育里面，服务意识的培养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搞公共服务体系时，服务意识一缺乏，很多问题就产生了。
第三，服务的技术不够。大家还没有建立一个真正用IT技术或者比较好的技术来为学员提供支撑服务的基础。比较完善的状态应该在资源进口时有一个准入平台；对学员有一个自由选择课程的平台及支撑工具平台，例如呼叫中心，帮助学生选课和完成学分；对于学校而言，关于学分互认、学分管理、课程作业管理等，也要有工具支撑。要有资源管理平台，还要有资源的提交平台、考试监管平台。目前监管、准入、支撑、学生学习过程管理等这些服务平台大家几乎没有，或者有也是很少的一部分。
第四，相关的服务政策还有待建立，比如学分互认的政策、监管的政策等还没有建立起来。
除了管理、质量、服务的问题外，部分网络学院还存在利益驱动的思想，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前期国家投入较少。我认为网络学院可以赚钱，但要实事求是，通过好的质量，好的服务来赚钱。不要坑学生。
另外，网络教育发展的时间比较短，社会上对它的认识还有很多误区，特别是前段时间有一些资讯炒作，或者报道不太恰当的地方，造成人们对网络教育有一种不太好的看法。实际上网络教育发展得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大家一直在抓规范管理，网络教育的文凭也是国家承认的正式学历学位文凭。对于个别地方出现的不让网院学生报考公务员，或者限制这部分人找工作等情况都是不对的，不应对网络教育这一类教育单独做一种限制和歧视。
记者: 要解决网络教育管理、质量、服务方面存在的这些问题，教育主管部门准备做哪些事情？
张尧学: 社会对网络教育要有一个逐渐认识的过程，当然有赖于大家自己的进一步完善，同时要有相应的政策配合。这几年教育部在制定政策和管理方面也做了不少工作，下发的文件就有上百个，每年都要进行年报年检，2002年批了一批试点高校网院以后，最近几年一直没有批新的试点高校搞网络教育。而且，大家也在控制校外学习点，一直在积极推广公共服务体系建设。
教育部还在不断利用信息化技术加强监管，已经建立了现代远程教育的网上监管系统。网上的年报年检系统目前也正在建设之中。
从质量上来讲，大家正在做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高校网络教育部分公共基础课的全国统一考试，统考目前已通过两次试考，今年3月份马上举行第三次考试，将有20多万人参加。这个考试对提高网络教育质量非常有意义，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网络教育的学员。
为什么原来社会上对高自考的评价很高？主要因为高自考是国家的考试，有一个国家的统一标准。高自考没有学校的牌子，就靠国家的牌子。大家靠什么打品牌？统考实际上是在用国家行政的手段来帮助网络教育打品牌。品牌打好了，各个高校网络教育的信誉就提高了，每个接受网络教育的学员将都是受益者。因此希翼学员们对国家统一考试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第三点从服务上讲，要抓公共服务体系的建设，公共服务体系是一种“教育超市”或者“数字化学习港”，这个概念我已经讲了多次了。希翼把大家原来已建的学习中心能够在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固化下来，让想学习的人就像到超市买东西一样去学习，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学的内容，可以是学历的，也可以是非学历的。只需刷一下卡，或者输入学习号就可以学习，不想学时，卡退出就可以离开，超市会自动记录学习时间，然后学员通过银行转帐或交现金的方式结帐，以后学分可以互认和积累，建立学分银行。这样为社会提供一种真正的多层次、多类型的终身教育服务。
网络教育不能按传统模式发展
记者: 实现这种教育服务，需要哪几方的共同努力？
张尧学: 需要多方面来支撑，包括政府、学校、企业、社会各方面。学校将不再做支撑服务的工作，而只提供资源和审查学员是否达到学校颁发学历学位所要求的学分或水平，达到了就授予，达不到就继续学习。这样就把网络教育的学历学位的授予变成一个真正的学分银行积累，跟存款一样，通过了就存在这儿，存到一定限度去申请学位，学校只认可这种申请就可以，这样学校与支撑服务就完全分开了。
政府管什么呢？第一，优质资源做得够不够？第二，招生过程中对学生是不是按照政府的法律法规承诺的？第三，哪个地方产生纠纷，或者违反大的行政规定了，政府要依法行政。
企业做支撑服务。“教育超市”或“数字化学习港”的建设需要企业参与和投入。但是，企业参与必须得到教育主管部门的许可。由于教育的公益性和社会性，为防止有些企业和单位的恶意操作，可以从“教育超市”的承建单位收取一定数额的保证金或抵押金。企业在提交保证金的基础上，还要有一整套做好支撑服务的方法和管理队伍。这时网络运营商也加入进来，他们可以提供因特网、广播网、电力网等服务。哪个网络更便宜、传输更方便，就用哪个网络，这样通讯费用下降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学员。
鼓励竞争，在“教育超市”里，你可以用这个学校的资源，也可以用那个学校的，甚至可以用企业的，选择权在学员手中。目前公共服务体系建设主要由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承担，以后是否要两家竞争或者多家竞争，要不断摸索。对服务支撑网的监管将由教育主管部门来做，发现有独家垄断现象，或侵犯学员的行为发生，大家会严格管理。另外，将会有一个由政府、专家、企业，甚至学员组成的专家委员会来监管资源提供方提供的资源是否优质，如不符合要求马上撤掉。
记者: 按照您这个想法实施的话，可能跟现在的网络教育整个格局都不同了。
张尧学: 网络教育的发展其实就应该按照这样的模式，必须这么走。如果还是按照传统的教育模式，仅仅是各学校自己在各地多招点学员、收点钱的话，就会把一个好的教育概念办砸了。在目前还没有公布的由教育部制定的2020年教育发展纲要中提到，2020年高校招生规模要达到3500万，2020年我国高等教育的适龄人口大概有8000万，毛入学率要达到40％左右。如果跟普通高校竞争生源，网络教育哪还有那么多学生可招？因此网络教育必须在对在职人员的教育、终身学习上下功夫才行，大家一些网络学院的院长一定要从原来的小框子里面跳出来，建立自己网络教育发展的远景，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大家的网络教育的出路就是把英国模式、美国模式、法国模式结合起来，还要发挥大家电大和网院自己的优势。 | 